【你就不要想起我】32（上）
“嘿。”方锐敲了敲窗玻璃，以一个戒备的姿势站在车窗外。他神色凝重，“我以为，他们父子俩不需要我们盯。”
“如果盯得住，还会发生顶包的事吗？”叶修斩钉截铁地反问。
“那我跟你一起……”方锐退让一步。
“不用。”尽管知道同伴是出于好意，叶修还是断然拒绝了。“我一个人去，目标小。你在这里也算有交代。再说，不管他那边什么情况，我都会打报告请求增援。”
打报告？方锐的脸上明显出现担忧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。如果增援未能按时，难保叶修不会铤而走险。尽管这些年他已经深刻地认识了叶修的意志和执行力，但这次的任务对象是如此不同……他是看不透叶修的真实想法，但是这本身就已经是危险的讯号。
“保持联系。”方锐和叶修重重击掌，掌分时神色莫名复杂。
代表周泽楷的小红点原本在绕着城区兜圈子，半个小时前开始朝一个方向匀速移动。以叶修对H市附近地形的了解，他猜测周泽楷是往城西的旧仓库集散地去了。
此时只剩一缕天光，叶修开着快车飙上城际高速，从外围抄道，一路风驰电掣，终于赶着前后脚到达目的地。他一进入监控区域便果断弃车，贴着墙根位移前进。手机的定位软件显示目标刚刚在前方二百四十米处停止移动，叶修逐渐放慢了脚步。
狭道旁的旧路灯线路受阻，半数都坏了，昏暗的光线中电子监控的红色指示灯异常显眼。叶修轻轻呼出一口寒气，把帽檐再拉低，整个人罩在深色的雨披下坚定地往前挪。
仓库租金便宜，又宽敞，除了规模各异的公司，还有一群人愿意在这里安窝。空空的草地边立着造型夸张的涂鸦墙。隔着堵高墙，热闹的声音从排气扇里漏出来，大约是嘻哈青年在开主题不明的轰趴。炫技用的扫弦和声声重鼓拌在一起，让人联想到啤酒的麦花香。叶修的大脑自然地处理着这些“噪音”，凄风冷雨下，给身体上好齿轮的人没有留意到人世间不同理念的欢愉。
他的世界里以任务为先，个人问题被挤得远远的。
叶修背靠着墙角喘气，手伸到脖子里胡乱地抹了抹，指尖全是汗和雨。他警惕地观察起目标地点：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仓库，被夹在长方形的建筑中间，附近停着一辆熟悉的SUV，没有其他人影走动。
周泽楷一定在里面，定位软件不会欺骗他。
叶修抬头看向仓库二楼的半圆形天窗，视野里的天空阴沉低矮，他再次确认除了大门，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进仓库。裤兜里的通讯器分量突然变重，叶修手半伸进裤兜，他想要通知喻文州取消行动，不然增援来了却发现只是一场陷阱，那多可叹。但是周泽楷为什么要假扮蛇老三，还大费周章地摆空城计？显然周泽楷有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。
“天网”是集齐全国力量的联合行动，要对付的也绝非只是Z省的地头蛇，所有捞到处罚的人可以想象都是数罪并罚，直接判处死刑。蛇老三今天剪彩时意气风发，被誉为优秀企业家代表，明天他的帝国就会瓦解殆尽……
是转身离开，还是大大方方地进去？
如果只是为了追踪交易地点，跟着周泽楷显然没有抓住蛇的七寸，这是节外生枝的事情。叶修咬着牙暗骂一句：这傻子！
华南区副指挥喻文州的简讯，于叶修有诸多顾虑的一刻，恰到好处地发送到通讯器上。
一道闪电从半空劈下。
……
周泽楷几乎是在走进仓库的瞬间意识到这里有些不对劲。他脚步一顿，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调出来，想找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。
这时屋外的闪电透过两侧的玻璃窗短暂地照亮了内景，空无一人的仓库显得有些阴森。
墙边的电灯总闸已经被人为破坏，周泽楷若有所思地看着二楼的东南角，只有那里亮着光。他顺着这唯一的指引往前走，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鞋跟踢在铁楼梯的坚硬响声，莫名让人心惊。
上了楼，他停下来观察仓库的全貌。里面的东西差不多搬空了，角落堆着两个铁箱，铁箱旁边的地上瘫着破烂到露出海绵的转椅……隔得太远了他不能肯定最近有没有人使用过。
周泽楷又把视线投向二楼角落的桌子，从款式看，它和楼下被踢倒的转椅是一套的。桌子上摆着一台工作状态的笔记本，他没有时间去查看内容，直接拔下U盘，把电脑关机夹在腋下，准备尽快离开是非之地！
周泽楷转过身时脸色微变，只见门口突然多出来一个逆光的身影。这个仓库很旧，却换了智能仓门，在幕后主人的控制下只开了半米高的缝，那人悄无声息地躬身进来，自己发现得太迟。
周泽楷看对方走路姿势中透露出闲适，皱着眉往后撤开，并反手握住照明用的储蓄式电灯。如果这人靠得近，可以用强光照过去使人短暂致盲，另外，足够坚硬的塑料外壳也适合当武器。
对方身上墨绿色的雨披滴了一路水渍，快要走到二楼时，出乎意料地把帽檐大方地掀了下来。
犹如一个天旋地转的镜头。冰凉的鼻尖上方，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双眼。
“你……”周泽楷压住咳嗽的欲望，一边盯着来人，一边努力调整呼吸。他紧握住防身武器的五根手指依次松开，空出来的手无助地交织在一起。周泽楷感觉自己每说一个字心都揪得更紧：“你什么时候、给我，安……”
不待叶修回答，周泽楷神色茫然地自言自语：“是枪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