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叶】DSSH （end）
低俗生活47
三环外，叶修被堵在立交桥上，他的后座上放着老爷子最喜欢的女贞陈绍。这是他想到的解决办法，一杯酒下肚，再深的父子仇也该解了。
叶修回家晚了点，他看到老爷子、老太太各有各的怒相，还有叶秋，他们好像三堂会审一样端坐在沙发各端。叶修脚步一滞，心里竟然没有多少害怕，只觉得该来的总是会来的。
但令人意外的是叶父没有说什么，也不给其它人同叶修递眼色的时间，直接宣布开席了。
叶修把黄酒放下，他坐到位子上开始认认真真的地用餐。叶修想着现在多吃点，等会儿才有力气，跟至亲的人争论是一件伤神的事，不仅是心里涩得发慌，骨头也在吱嘎作响、五脏内服都在嘲笑自己做人为何这么失败。
饭后叶修主动拎着酒碗进了书房，他看到桌上摆着一杯一口未动的冷茶，也没想到这是周泽楷来了，只把它简单挪开。
叶修让王杰希帮忙带来的是上好的女贞陈绍，有着浓浓的金红色，挂在白瓷碗里好像琥珀一样。叶修把它倒出来，双手敬给叶老爷子：“爸，您请。”
叶父也感觉到叶修出去一趟再回来，多了几分气定神闲。这东西是儿子特意弄回来的……叶父不动声色道：“你自己不喝？”
叶修说：“我酒量不行，这个只能孝敬您。”
“一个大男人连酒都喝不了。”叶父在外面其实是惜字如金的，他不爱和人废话，唯独在叛逆的叶修面前，他就算没事儿也要鸡蛋里挑骨头。
叶修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根深蒂固的失望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。见叶修不说话，叶父主动把酒碗往叶修面前推了一点，“你也喝一点。”
叶修明白再不端起碗，只怕对话也不能继续下去了。他勉强喝了一口，没体会出太多滋味，光觉得老爷子举动惊悚。紧跟着叶父又喝了一口，然后缓缓说道：“我对你其实也没有别的期望。只希望你能趁早跟那个姓周的分手，然后找个女人好好的结婚生子。”
这不叫期望，这是无理的要求。叶修憋着一口闷气说：“这个我做不到。”
“我不能让你一而再、再而三地丢叶家的脸。”明明还是说着同样的话，叶父的语气却平和了不少，叶修听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，难道老爷子下定决心要无视自己的意志了？
叶修苦笑道：“我和您说什么都没用。”
叶父再闷一口酒，“我们不相生吧。你不懂我的苦心，我也……实在不能理解你。”
叶修不是自怨自艾的人，他的痛苦收的很深，本来以为不会被叶父挖出来了，但他喝了酒终于显出一点无助。叶修沉默后艰难地说道：“爸，在你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，不是什么需要盖章的公事啊。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吗？”
“你要不是我儿子，我半句话都不会听你说。”叶父哼哼道，“我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，你最好给我说重点。”
叶修一愣，“什么……”老爷子听谁说了？叶秋……不，他没那个胆子。
“就那个周泽楷。跟我讲了一大堆我对你不够好。”其实还说了很多别的，但叶父最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个。
小周来过了！叶修猛地看向那杯冷茶，颤声道：“他什么时候走的。”叶修真正想问的不是叶父，他想问周泽楷，你是什么时候来的？为什么不跟我说。
“坐下！”叶父提高音量，“你看看你这样子……他说他晚上还要陪S市的母亲守岁，赶时间就先走了。”
一天之内往返于B市和S市之间是十分辛苦的。老爷子自己都觉得像是在为那个年轻人说好话。
“嗯……没错。”叶修忍不住微笑起来，“小周他母亲来了。我会去见她。”
叶父听到这里一点都不惊讶，他已经知道对方家长接受了这两人间的感情。叶父盯着他，哼了一声说：“你还想我说什么？”
“您不用说什么，我来说吧……”叶修抹把脸，他又给老爷子倒了小半碗黄酒。
老爷子重重的拍了下扶手背，这是默许了。
在叶修印象中，懂事以后他就没有这么用心的跟父亲沟通过自己的想法。而他一想到周泽楷曾经为了他站在这块毛毯上，就不能放弃已经争取到的点点希望。
春晚正式开始前，电视台一直在回放往年的精彩节目，都是听惯了的梗，客厅里等待结果的两个人心不在焉的听着。直到叶修从书房走出来，他们才齐刷刷得向叶修行注目礼。让人惊讶的是，叶修只是出来洗了把脸，就又回书房了。
叶修从抽屉里找到手工艾绒柱和艾灸盒，在叶老爷子阴晴不定的表情里把艾草点燃，然后耐心的调好高度，免得之后会烫到皮肤。叶修听老太太说了，艾灸对于老爷子的骨科病是很有好处的，在家也要经常做。
明火之后，艾烟慢慢地飘散开，这种浓重的味道第一次闻的人大多受不了。但叶修没表现出不适应，他这样做也算是给老爷子服软了。
“您别乱动。”叶修说。
叶老爷子躺在小床上觉得浑身不自在，琢磨半天只讲出一句：“谢谢你啊。”
叶修知道他别扭，他把同叶老太太说过的话再重复了一遍：“我会跟他一起好好孝敬您的。就当多了个儿子吧。”
叶修有信心，只要他们尽力去实现承诺，活出一个幸福美满的样子。那么就算叶老爷子一直不松口，心里也跟明镜似的。
晚上八点，春晚正式开始，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。叶老太太瞅瞅一脸沉着的叶父，又瞄了几眼大不相同的两兄弟，所有人都不说话，她心里憋得慌，于是借口去厨房切柚子，悄悄留下两滴眼泪。纵使家人不够相亲，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。
客厅里留着暗黄的壁灯，叶老爷子离光源最近，离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最远。因为他不能坐软绵绵的沙发，只好单独一个人坐在硬邦邦的竹凳上。老爷子把拐杖立在身前，气势不凡，但他花白的头发被寒风一吹，便透出一缕凄楚。
叶秋悄悄地注视着他的父亲，还是没敢凑过去，他小心地停留在父亲的世界外面。
这样僵硬的氛围，配合着电视机里的欢呼声，更显屋内冷清。
叶修也觉得有些难捱，还好周泽楷持续不断的同他发信息，稍稍排解了此夜的尴尬。手机震动的频率太快，坐在身边的叶老太太侧目道：“你们这些年轻人啊，现在就知道玩手机。”
闻言叶秋把手机的屏幕光按灭了。
叶修握紧了手机，他冒出来一句：“这不是要回去了吗，小周说他来接机。”
良久，叶老太太哦了一句，背过身没再说话。
叶秋的心脏都要吓出毛病来了，他没记错的话，叶修不是被安排了相亲吗？既然老太太现在是老爷子的传声筒，那这事儿就这么黄掉了？
叶修坐在老爷子的对角，也是一个靠边的位置，叶秋疑心自己看错了，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眼眶似乎红了。叶秋没忍心再看第二眼，他假装自己专心看节目。
这夜就悄悄的过去了。
尾声
大年初一，叶修离开家的时候没有人送他，保姆阿姨回老家去了，叶秋则是还没起来。叶修订早班机票的时候心里存着躲避的念头，临到要走了，他还是在房门外特意同父母道别。
新年的第一天，叶修觉得手里的机票就好比诺亚方舟的船票。
远方有他幸存下来后唯一想见到人。
在S市某些人家里，大年初一有不能催人起床的禁忌。这要是犯了忌，那人很可能在接下来一年中诸事不顺，事事被催促。周泽楷劳累奔波数个小时，回来就犯恶心吃不进东西，又陪周母守岁到很晚。周母有心让他多睡会儿，但儿子非要提早去接机，她也拦不住。
周母站在露台目送周泽楷远去，那背影好像在说不要担心，下一程他不会孤单。
早班飞机一般不存在气象问题，大多能准点登上航班。叶修拖着箱子经过航站楼内的过道和走廊，这些地方贴着窗花、年画、写有福字和对联，显出一派过年的喜悦。乘务员微笑着对他说:“新春快乐，欢迎登机。”
机舱里有不少拖家带口的夫妻，总有小祖宗哭得让他们的父母又是恼怒又是心疼。邻座小姑娘的忍耐力像是到了极限，把手里的杂志翻得哗哗作响。叶修透过窗外的白云想到了某个人，心里一片宁静，他终于也有了可以团聚的另一方家。
为了避免疲劳驾驶，周泽楷决定搭地铁去机场。虽然是早高峰时段，但客流却很稀疏，社交软件上已经有人在津津有味地说这是“轨交春节模式”到了。
地铁进站时带来的北风刮得人脸上阵阵刺痛，伴着站务员的指挥口哨声，周泽楷走进车厢，他把小半张脸埋进宽大的围巾里，开始半闭着眼睛休息。心中的叶修渐渐化成一个影子，倒映在窗玻璃上，只要周泽楷睁眼就能看见那个懒洋洋的笑。
从高空中落下。
自地道里潜出。
他们来人间一趟，在阳光下，和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。
【END】
注：“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”——化用海子的这句诗。
写了一年多，谢谢大家的宽容TVT
真是有说不出的感情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