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你就不要想起我】22
22
叶修笑了，微红的嘴唇漫不经心地勾起。光弧在他的脸和睫毛上晕开，雕刻出鼻翼下的阴影。白皙面目上一双眼睛如同玉石，既清澈，又泛出璨璨光润。
方锐喉头微动，手拂上心脏。
他有不好的预感——决裂近在眼前，叶修对于那几个曾鞍前马后不辞辛劳的人，又想出了怎样的退路……
不知何时，萧山别墅的前院飘进野藤蔓的种子，大有趁着春风发满整个篱笆的架势。安文逸在这家里兼职园丁，看到后一把扯下，扔进专门安置枯藤烂叶的垃圾桶。
他回别墅先洗了个手，走到客厅准备打开电视机时听见争执声，隐隐约约的，还是从叶修房里传来的。
一开始这并未引起他足够的重视，毕竟那个刚刚结束变声期后的年轻声音很容易辨认。安文逸想邵一大概是又耍脾气了，这小孩儿私下很依赖叶修，有点把没大没小当做特权。
几分钟后，安文逸的眉心越皱越拢。平时叶修两三句话就能让邵一偃旗息鼓乖乖认错，今天怎么不救火还火上浇油？
他犹豫地靠近叶修卧室，却看到隔壁周泽楷的房门悄悄开了条缝。
安文逸和门后的周泽楷对视一眼，举起手打了个招呼，又指了指叶修的房门。他想知道这里面脸红脖子粗多久了？
周泽楷摇摇头，把房门彻底敞开。安文逸看见他屋里只亮着书桌上的橘灯，脖子上又挂着副灰蓝色的耳机，显然也是刚发现隔壁的动静。
……
这一天对于邵一来说无异于灾难，叶修竟然说要送他去国外读书。这不就明摆着要撵走自己吗？
他心慌意乱，却总是先撒泼生气，越闹越疲惫，终于想起来叶修以前笑话自己嘬奶嘴，赶紧在心里念叨平心静气的箴言，重新开口道：“老大，我认错。我不该随随便便揍人。”
邵一决定服软，他求叶修，给叶修立军令状——
“那些事下不为例，一定不会再犯。就让我留在H市吧！”
门已经被叶修拉开拳头大小的空余，他闻言背过身，“你要记事。”
“嗯。”虽然是春寒季节，邵一的额头上却沁出细密的汗。看到他满脸焦灼，叶修还是有些心软，放缓语气道：“趁着现在年纪小，去学校回炉，比在社会上混好。”
“……我不去。”邵一很抵触，他实在想不明白叶修为什么突然折腾自己。他辍学很早，头也不回就开始过递烟拼酒的日子，因为觉得与其在班上当吊车尾、在家当讨人嫌的穷亲戚，不如早进社会学门本事，或许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。
叶修是他的贵人，像一道光那样，带他见识了奢华繁竞的世界……
“我不是读书的料，我自己知道。”邵一心存希望，以为叶修只是被自己的莽撞刺激到，还能回心转意。“老大，都什么年代了，不用追求什么精神粮食。你看那些学问高的、在大学教书的，连套像样的房都买不起……他们说不定还羡慕我呢。”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，声音不觉透露着得意，“谁用他们教。”
“真要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，我跟着你不就好了。”邵一笑道。
多陌生的眼神，像一条结着冰花的河流，冻住了少年人对于远方的向往。叶修低语，“不能真害了你。”半晌后，他语气温和却坚定道：“你去港岛的语言学校，不用住那边的宿舍，我给你找了寄宿家庭。”
“过年再回来吧。”叶修深刻地看他一眼，转身要走。
“我他妈说了不去！”邵一被目光中浓厚的失望刺到，失态大吼：“我姐她还被人渣盯着呢，万一又遭欺负了怎么办！”平时那个善解人意的老大去哪儿了。还回来！情急之下他冲到门口，一把掰住叶修的右肩，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打人这种小事，干嘛盯着不放！”
叶修被他扯得上身一晃，左手迅速伸过来，卡住邵一的手腕就是一拧，顺势用手肘把人格挡开。
“小事？”叶修是真的被惹毛了，生冷的脸庞看在邵一眼里是那样不近人情。
邵一梗着脖子，不肯再认错。
叶修一咬牙，说得很重，“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，但你真是愚蠢地惊人。你所谓的‘人渣’，只是你那个姐姐想攀的小开而已。她不好好接受试镜，反而到处走穴陪酒，不甘心白白被操才来找你讨说法！”
“你胡说，她明明就是被经纪人强迫的。”
“我开的又不是窑子！”叶修揪住邵一的手腕，把他就近重重推在沙发上，然后一脚踩住沙发面，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狂乱的他，“小一，你的存款迟早兜不住那个女人。到时候她要你挪用公款，你答不答应？”
邵一抿着嘴，失手挥碎了旁边桌子上的马克杯。他慌乱地去看地上的碎片，发现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礼物。
“不用回答我。”叶修冷冷道：“我已经知道答案了。”
“……”邵一突然用手捶打身下的沙发，语气痛苦不堪，“我知道了，你就是故意不说，在这儿等着看我笑话呢！”在邵一心中，叶修帮佘祺打理的产业那么多，自己挪用的那点只能算小打小闹。但他动了一次歪心思，就再也……洗不干净污点了。
“老大！”
“叶修！”
单薄的房门被外力彻底推开。安文逸和周泽楷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，再也不敢作壁上观，但屋内的情形太过尴尬，他们也不知该作何表情。
邵一抹去脸上的水痕，用手挡在眼睛上，扭过头道：“我最讨厌你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……要不是跟着你，我能接触到这么多烂事吗？”
“闭嘴！”安文逸怒气勃发，就想来扇这中山狼一巴掌，被叶修用手制止。
邵一尤其不甘心在周泽楷面前出丑，他吼道：“那些喜欢你的人，只是看不清你的真面目！”叶修说的对，他就是愚蠢，才会怨恨自己生命中的那道光。就这样吧，他不想再跟上谁的步伐了。
可拳头破风的声音迟迟未至……邵一睁开眼睛，和面无表情的叶修对视，终于决定破罐子破摔，把憋在心里很多年的烂谷子倒了出来。
他痛痛快快地嘲笑道：“你对苏沐橙最好，那又怎么样？还不是杀了她哥！你每次看到她都不会愧疚吗？”
“叶修，你会吗？！”
时间凝固在这一刻，结束于方锐和莫凡慌乱的脚步。
他们接到电话后姗姗来迟，踩着点，正巧听到陈年旧辛的句尾。每年清明节苏沐橙和叶修都不在别墅，他们心头的故人，确实只有邵一见过。
所有人都在看叶修，但叶修连毛孔都已武装完毕，一丝情绪也泄漏不出来。“喔。”他笑了，“机票定得这周末，快滚吧。”
当然是有隐情的(´°̥̥̥̥̥̥̥̥ω°̥̥̥̥̥̥̥̥｀)